三度專訪導演徐皓峰 射箭是古代六藝之一,卻被忽略了(圖文)
《箭士柳白猿》劇照
浙江在線03月13日訊 (錢江晚報記者陸芳)已是我第三次專訪徐皓峰了,從《倭寇的蹤跡》(以下簡稱《倭寇》)到《師父》,再到眼下正在影院上映的《箭士柳白猿》(以下簡稱《柳白猿》)。從知之甚少,到真心欽佩,這個微胖的中年男人,已列入我“最有才華導演”名單之錄。
《箭士柳白猿》比《師父》更好看,更純粹,更過癮。而其實這是一部遲到4年作品。
徐皓峰說,《柳白猿》是2012年北京一家洗印廠最后一部膠片電影。當時廠家催自己趕緊洗,這部電影洗完,洗印廠就關門。
“那個洗印廠的主管,我們在大學(北京電影學院)的時候就認識,永遠穿著一身工作服,從來沒見過他的便裝!读自场废赐,突然看到他穿著西裝,以一個白領的形象從洗印廠大門走了出去。當時我就覺得柳白猿和他一樣,一個曾經熟悉的時代過去了。”
洗完這部片子參加了國際電影節,回來后就束之高閣,因為沒有發行商愿意出錢發行這樣一部電影。一部沒有飛檐走壁,沒有威壓、特技,只有個人智慧與武力對決的武俠片。
徐皓峰后來又拍了《師父》——擁有廖凡、小宋佳、蔣雯麗、黃覺等明星陣容的《師父》去年年底大火,徐皓峰獨特的武俠美學得到肯定。
于是,《箭士柳白猿》被重新發現了。
3月11日晚,剛看完電影,按耐不住興奮心情,給徐皓峰發了短信要求做采訪。他的第一條回復是:多謝看重,人不在北京,抱歉。
不甘心,又試問可否電郵采訪。他回復:電腦不在身邊,短信問吧。
于是,用手機發過去十幾個問題。此時已是深夜。
昨天一早打開手機,他竟然每個問題詳細回答,發了兩三千字的短信回復。
三度專訪導演徐皓峰
射箭是古代六藝之一,卻被忽略了
柳白猿的箭法皆有出處
記者(以下簡稱記):這部電影2012拍好,隔了四年終于上映。上次采訪您,您說對武學家于承惠老先生(片中武術高手匡一民的扮演者)過世但電影未能上映十分遺憾,現在是不是終于釋懷?
徐皓峰(以下簡稱徐):對不起于承惠老先生,他生前沒看過完成片。我們團隊在北京郊區拍《師父》時,計春華陪他在北京醫院做化療,他跟我們許多人都感情深,卻怕干擾我們,沒跟我們說他在北京。與于老重逢,只能在銀幕上了。
《箭士柳白猿》展現了一種戲曲,現在被稱為評劇,當年叫“落子”。電影里,有于承惠老先生唱的落子,是一首落子名曲叫《桃花庵》。
(當時)于老學得非常認真,幾乎給我們組里所有人都唱過《桃花庵》,等有人來探班,于老繼續給人家唱落子。
記:在拍了詠春八斬刀等兵器之后,您這次的兵器為何選擇弓箭?片中那些關于射箭的“奧妙”,是您的藝術創作,還是真有其事?
徐:全世界的射箭體系有幾種,有英式射箭體系,日本長弓體系。英式射箭就是《指環王》里面的射箭,是《指環王》的一大亮點。日本的射箭體系在黑澤明的戰爭片中有。中國式射箭一直被忽略,而射箭是中國古代的六藝之一。所以我就想拍一部。
《箭士柳白猿》射箭技法,除了(我)采訪前清的制弓世家后人,主要是從清朝的射箭書上得來,皆有出處。
記:這次電影中武打動作依舊非常精彩,拳腳、兵器等這些是不是全是您鉆研過的實戰打法?
徐:片中的踢館打斗是八卦掌的肘擊術。上世紀八十年代,北京陶然亭公園中習武的許多青年都會。二十幾年沒去過陶然亭了,不知還有人練這個。
片中的“劃勒巴子”,就是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條凳上,膝蓋抵膝蓋進行比武,先倒下或摔出去為輸。這種比武的方法在1911年、1912年很流行,同時非常兇險,后來慢慢的大家都不用了。
奇奇怪怪都是生活常識
記:箭士,這次您為什么拍“士”,您對“士”的理解?
徐:“士”是(以前)土地很少或沒有土地的貴族,最低的貴族,接近平民,我認為中國以前的貴族道德類似奧林匹克的體育精神,把無所不用其極的競爭變成相對公平的比賽,所以有人格。人格就是合理比賽的自我要求。
我想在這部片子里轉達“士”的文化,就是以前的輔佐概念,以前中國有本事的人都是通過輔佐別人的方式來完成自己的理念,實現自己的抱負。柳白猿就是以一個輔佐的心態和事件,進入了那樣一個世界。
記:您電影中的民國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好玩的東西,比如人坐馬車是躺著的,這個是不是也是真的?
徐:我這一代人沒坐過馬車了,所以我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到農村畫畫,看到人躺在馬車上,很驚訝。后發現人在馬車上坐不住,長途就得躺著。我給觀眾提供的種種奇怪,都是生活常識。
記:《柳白猿》的音樂很棒,特別是管風琴和鐘聲,是什么觸發了音樂的靈感?
徐:《柳白猿》拿了第49屆金馬獎最佳原創配樂提名。當時做配樂的時候用了一些實驗音樂。
這是作曲安巍的功績,他是我大學時代的同宿舍的同學,大學四年,關系欠佳。我放手讓他做《柳白猿》(音樂)后,我們的同學關系得到了改善,他想追求一種不隸屬于畫面表演的音樂,讓音樂在電影里自在起來。
比武決戰之后用了一段巴赫的曲子,但我們有改動,對原曲的節奏和小節稍微變動了。
接下來要往戰爭片上轉
記:從《倭寇》到《柳白猿》到《師父》,您的美學世界已構建得非常完善,接下來準備在哪些地方創新?
徐:我要往戰爭片轉。因為我考察的武術是從戰場上來的,所以回到戰場是一種必然?上,我不是一個賺錢的導演,目前只能這么想想了。
記:前面三部片子的主演都是宋洋,新作是否還會和宋洋合作?
徐:暫時不跟宋洋合作了,他已出師了,要跟別的導演合作歷練。他是我的第一個“實驗品”,看看我能否培養出一個武打明星。他之后,我還要再實驗第二個。而他要完成自己的升級,去跟別的動作片導演,跟外國導演合作,經受驗證。
記:片中最后比武對決的塔林很棒。
徐:塔林是美術指導謝勇找到的。這個場景拍的是最后一戰,一天半拍完,一場噩夢,我不會再回這個地方。從《倭寇》到《柳白猿》,我總是用最少的時間拍決戰,需要強迫癥似地規劃,很像圍棋比賽的讀秒,明明是最復雜計算的決戰,卻因時間用完了,只能一分鐘就下一步棋,下不出就輸了。讀秒并非不能出名局,有選擇焦慮癥的人反而讀秒時才能下出好棋,之后如宿醉般頭疼。
記:您怎么評價金庸、古龍?
徐:金庸和古龍是前輩,我年少時讀過,記憶遙遠了。武俠小說對有的人來說是門生意,對有的人來說是口飯吃,造福過許多人,上世紀六十年代,落魄時寫武俠小說,是救急的稻草。既然它救過急了,得報答它,所以金庸古龍在應急之后,繼續寫下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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